2007年11月5日星期一

光环中的小提琴大师——纪念伊萨克•斯特恩

“伊萨克·斯特恩堪称完美的小提琴演奏家,他拥有属于自己的风格、演奏技巧和艺术鉴赏力。斯特恩更为突出的才能在于其通过独特的方式使听众留下艺术家在为自己单独演奏的情感体验。这是伟大的音乐家才具备的艺术品质,而斯特恩拥有了音乐艺术的全部。”
——纽约时报
辉煌的“小提琴运动员”
身材矮小,五英尺六英寸高,体态圆胖,谦逊而诙谐的男人,伊萨克·斯特恩与纽约爱乐乐团的合作演出超过了历史上所有的小提琴演奏家。斯特恩不仅是在卡内基音乐厅超过170场演出的音乐家,身为卡内基音乐厅挽救运动的领导人,他曾迫使纽约政府放弃为了建造摩天大楼而拆除卡内基音乐厅的市政计划,斯特恩因此受到了全世界古典音乐爱好者的敬仰与爱戴。

斯特恩是有史以来录制唱片最多的小提琴演奏家,其中包括赢得奥斯卡专辑奖的《屋顶上的小提琴家》(Fiddler on the Roof ),以及在1946年约翰·加菲尔德(John Garfield)导演的《幽灵小提琴家》影片中演奏的《诙谐曲》(Humoresque)。

在艺术的鉴赏力上,斯特恩的才华是世界公认的。1949年,纽约时报的评论家曾写到:“斯特恩并非是我们听力所及的小提琴艺术家,他周旋在海顿、巴赫、巴托克和莫扎特的音乐中。”一位好友曾称赞他天生禀赋,而斯特恩却喜欢把自己称作是一位“小提琴的运动员。”

斯特恩于1920年7月21日出生在乌克兰克列缅涅茨的犹太人家庭,父亲所罗门是位承包商,母亲克拉拉·斯特恩是苏联彼得堡皇家音乐学校的音乐家。当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在欧洲迅速蔓延时,斯特恩的双亲为了躲避纳粹对犹太民族的迫害,于1921年定居于美国旧金山的弗朗西斯科,当时襁褓中的斯特恩只有10个月大。在美时期,克拉拉·斯特恩开始与儿子共同分享自己的音乐才华,斯特恩在6岁时便向母亲学习钢琴,8岁开始学习小提琴演奏。

早年的斯特恩并没有显现出过人的音乐天赋,但在他10岁时,双亲依然将他送进旧金山弗朗西斯科音乐学校。从1930~1937年,斯特恩投师在旧金山弗朗西斯科交响乐团小提琴首席尼奥·布兰德的门下。布兰德的教学风格非常自由,他从不强迫小斯特恩用数小时来练习无聊的音阶。相反,布兰德让斯特恩去演奏唱片和音乐会上听到的音乐,斯特恩开始模仿他听到的音乐作品的特性。正因为早年能接触到风格迥异的音乐作品,在7年间,斯特恩艺术才华与鉴赏力才有了质的飞越。1937年,17岁的斯特恩在纽约市政音乐厅举办了他的首场音乐会。1943年,他在卡内基音乐厅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次年便与纽约爱乐乐团进行了首次合作。斯特恩与钢琴家尤金·伊斯托明、大提琴家伦纳德·罗斯组成的三重奏组更是合作默契、技艺精湛。

“音乐源于天性中的精神力量”
1948年,在瑞士卢塞恩市的音乐节上,斯特恩开始了他在欧洲的巡演,他的巡回演出遍及世界各地,包括在1956年的前苏联。在他的巡演中,最为著名的是在1991年海湾战争期间,他在耶路撒冷(巴勒斯坦著名古城)举办的个人音乐会。空袭警报和担心导弹的袭击使听众都戴上了防毒面具,而斯特恩却从未停下手中演奏的巴赫的旋律。
好友钢琴家钢琴家尤金·伊斯托明曾评价斯特恩道:“他身上所具备的巨大精神能量,源于他自然的天性。许多人曾为此跃跃欲试,但只有少数人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地。他拥有强烈的与他人沟通的愿望与能力……这些愿望从他独特的演奏中传递给听众,而不像其他人只是简单地卖弄技巧。”

斯特恩曾言:“你可以描述音乐,但你却不能解释它。让人们惊奇和迷惑的是音乐的逻辑性如此的简单,而当我们听到音符以正确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时,其间又涵盖着太多的必然。用心去倾听音乐,在你的精神世界里找到它……它来自心灵的深处,当音乐在内心流动时,听众作为音乐积极的参与者,当你处在最差状态时也能赋予听众愉悦的心灵体验,而在最佳状态时,听众更会从你的音乐中受到新的启示。”

在1967年“以色列六日战争”后,斯特恩在以色列的Mt Scopus举办了生平最为著名的《门德尔松小提琴协奏曲》音乐会,他曾创下一夜为听众义演四部协奏曲的记录,当时音乐界曾高度评论到:“斯特恩最初只是作为贵宾出席音乐会,但很快人们感到他是一位如此慷慨且有雅量的人,他随着他的小提琴为听众演奏了整个夜晚。”

斯特恩的人才教育观——“给年轻人一个完整的人文观念”
斯特恩一生致力音乐教育与艺术人才的培养,与其同台长期合作的伊扎克·帕尔曼和平查斯·祖克曼——只是斯特恩扶持的众多年轻音乐家中的两位,这其中还包括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在青年艺术人才的培养观念上,斯特恩认为,:“当我们探讨人文精神在不同国家的发展中如何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探讨各个国家彼此之间所承担的责任,我们如何发掘整个地球所拥有的最重要的、绝无仅有的财富——年轻人的心智。我认为这是每个人在各自的领域中必须面对的挑战。我们必须尽力用行动、用思想、用关爱来证实我们在多大程度上能给年轻人一个完整的人文观念,告诉他们提出问题就是学习,告诉他们一生中永葆一颗好奇的心对一个人至关重要,告诉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给予理解——这是尊重的开端,理解不同国家里不同的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以及它们身为所有价值中的一部份时如何得以尊重。

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与一群学生那样长期相处。我所感兴趣的是进入到为我演奏的年轻人的心智中去。我不带任何乐器,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去模仿,我要他们去思考,让他们学会如何感受他们所做的一切,如何意识到音乐不是一些黑色的圆点,布满线条的纸张,而是如何从一个圆点进入到另一个圆点——音调之间极短的瞬间,这正是音乐开始的地方。你一定要教他们去体会,去理解在每个人拥有的富有创造性的美的背后——不管是在音乐里、绘画里、舞蹈中、雕塑中、还是在思想中都有完整的生命,一个有文化积淀的历史。

在每一个富有创造性的灵魂背后,是人们教育的背景情况,国家的生存方式,也就是我们笼统上说的文化……我现在相信对于年轻人——我所说的“年轻”,是指从幼儿园之前一直到八年级——社会应该承担最终的责任。我们所有的人都应该承担这样的责任,不管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社会里。我认为要进入到他们的头脑中去,起先教会他们欣赏美是多么自然的事情,教他们音乐、绘画、或舞蹈的动作中声音及颜色的变化,使他们在各自不同的社会里学会如何做人。这就是在我们各自的文化中,我们应负起的责任。”

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与音乐文化交流使者
在小提琴演奏的间歇,斯特恩还热衷于艺术文化价值的探讨。在1960年,他组织了挽救卡内基音乐厅的团体,保持了这座在世界古典音乐发展历史中,具有里程碑地位式的古典音乐殿堂。他还积极参与了国家艺术家委员会的组建工作。“我是第一位向肯尼迪总统提出这样建议的人,”斯特恩曾说道。斯特恩同样还是美国与以色列文化基金会的主席,在援助许多年轻的音乐家中,斯特恩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我们的责任是继续寻找美和人性,这是残存的东西。" 已是八十高龄的演奏家斯特恩经常这样教导他的学生。作为一个幸存的犹太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斯特恩曾为格陵兰、冰岛、太平洋南部的联盟军役人员和妇女儿童举行义演。因为纳粹分子曾试图消灭犹太人,出于对希特勒和纳粹的痛恨,出于对千百万被屠杀的同胞的同情,斯特恩曾发誓绝不会在德国举办任何音乐会。直到1999年,这位大师才破例在德国停留了几个星期,目的是为了资助那里几位年轻的音乐家。
1979年,斯特恩先生接受我国政府的邀请,作为美国的文化官员携家人出访我国。斯特恩先生用近一个月的时间走访当时的城市和乡村,先是作为音乐家,而后成为我国人民的朋友。斯特恩先生会见了当时几乎所有的音乐家,他在中国举办大师班,走访音乐学院,指导年轻的学生,与管弦乐队一起合作演出,无论走到何处,斯特恩先生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爱心。斯特恩的中国之行被拍摄成新闻纪录电影,取名为《从毛泽东到莫扎特》。这部影片向世界展示了刚刚开放的中国的活力和中国年轻音乐家的才华,在世界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并获得了1981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和当年的戛纳电影节特别奖。1999年11月19日,在第二届北京国际音乐节闭幕式音乐会上,影片中当年为斯特恩演奏的三位中国音乐家——徐惟玲、王健、潘淳联袂演奏了贝多芬的三重协奏曲。斯特恩与李德伦指挥的中国交响乐团合作演奏了莫扎特第三小提琴协奏曲,再现了20年前的经典时刻。
大师斯特恩一生胸怀宽广,爱憎分明。他倾尽毕生所有的热情和爱心,去资助那些深处困境的人们。半个多世纪来,斯特恩先生以无可比拟的圆熟艺术技巧;以坚韧的充满活力的责任感保护并发展了卡内基音乐厅;以及他对音乐的人文主义力量的不屈不挠的关怀态度而获得了世人的敬仰与爱戴。
或许是造物弄人,伊萨克·斯特恩(Isaac Stern)先生却因心力衰竭在美国纽约韦尔科耐尔医疗中心辞世,享年81岁。在斯特恩先生撰写的《我的第一个79年》一书的附记中,斯特恩先生讲到:“当死亡临近时,这只是生命必然的规律。我将心情愉悦地在舞台上演奏直到离去。所以我会更多的考虑生命中值得我努力工作的事情,我留给世界的精神遗产便是我自豪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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